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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真性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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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皎知李恒和朱家人要談些要緊事, 便不耽擱李恒。她自己將空掉的錢箱子搬去廂房的庫中,再一點點將榻上的金銀挪過去。一通忙活,弄得滿身臭汗。楊丫兒和柳丫兒回來, 對著滿身濕透的她驚叫連連,趕緊推著她去洗澡。

楊丫兒也是苦笑不得,“那許多銀子,看著小, 其實沈重。夫人何苦自己動手, 等我和柳丫兒回來不行嗎?”

她泡在溫熱的水裏, 舒坦地呼氣, 對楊丫兒道, “得親自感受錢的重量。”

楊丫兒已經算是了解她了, 吐槽一句,“錢在夫人這裏有甚用?既不做新衣, 又不調脂弄粉。那日我便瞧見了, 孫家夫人身上穿的, 怕是要上百銀子。你呢?”

顧皎咂舌, 現時的銀子多值錢呢!一百兩銀子,能修好長的路了。

她搖頭,道, “後面幾日, 除了給我娘準備生日禮物, 我還得到處逛逛, 看看有什麽需要修的。”

大把的錢在手裏, 自然是要找工程做的。

顧皎收拾清爽自己,靠在榻上休息。她半瞇著眼睛,將最近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,查漏補缺。

大約是剛才勞累太過,想著想著便睡著了,等再睜眼的時候,已經在床上了。李恒靠在床邊看書,見她醒來,便抱著她去外面吃晚飯。

飯菜還溫著,丫頭們不知去向,只小兩口親熱著互相餵食。

顧皎迷迷糊糊地問,是不是他抱她起來的。他就笑,用木勺子餵她吃飯,她本還想問問朱世傑那邊對紅薯的意見,但他已經等不及,直接將她剝光了。

顛龍倒鳳,溫香軟玉,好不愜意。

她歡愉中默想,只怕事情順利,否則,他不會那般放縱。

次日,顧皎起得稍晚了些。

她急匆匆吃了早飯,和楊丫兒說了當日家中要處理的雜事,便領著柳丫兒出門。

今日的計劃已有,早晨和長庚騎馬,順帶著逛一逛龍口平地周遭。沒修完的河堤,還沒完全投入使用的魚塘,剩下一大半待鋪的路面,以及從小莊至關口的路。

長庚已經在莊口上等著了,顧瓊哈欠連天的牽著馬抱怨,“就非得使我的馬?”

“夫人要的馬,少爺說幫忙買,到現在還沒買到呀。”長庚提醒一聲。

“不好買。”顧瓊搖頭,“也不知怎回事,原先說好的那些馬販子,通說沒好馬了。”

顧皎走過去,用力拍拍顧瓊的腰,“怎麽站不直的樣子?”

顧瓊吐槽,“這莊子也太窄小了吧?我這個舅爺要留宿,居然也只好和長庚擠一個屋子,睡硬板床。我的腰啊,酸痛得要死。皎皎,你既新收了許多錢,趕緊把莊子擴一擴。”

“這倒是哈。”她揚了揚下巴,“長庚,記下來。”

長庚答了一聲,牽著馬過去,“夫人,今日還是走大路?”

“自然。”顧皎撐著柳丫兒的手,“柳丫兒,扶我上去。咱們從大路走一個來回,算是訓練。去河堤那邊的時候,只好坐驢車了。”

“我去駕驢車。”柳丫兒積極得很。

顧皎緩緩馭著大黑馬在莊口徘徊,等得一刻鐘,柳丫兒駕著驢車出來,一同出來的還有騎馬的朱襄。

朱襄依然一身紅衣,笑吟吟地,精神十足,完全沒有游獵後辛苦的模樣。

“小嫂子。”她招呼,“騎馬呢?不如一道?”

“好啊。”顧皎應了一聲,小心翼翼地讓馬掉頭去外面,“不過,我只能慢慢走一段路。”

“無事,我且來教你。”

朱襄當真便教她如何使力,如何夾緊大腿,又如何揮鞭。

兩人並排行走,親親熱熱地說話,也是大路上的一道風景線,吸引了許多來往莊戶的目光。

走得不多遠,便見七八個穿著青布衣裳的人列隊而來,當頭的一人特別高壯,手執鐵棍。

顧皎心中一喜,辜大居然回來了。

辜大見了顧皎,立刻止步,沖她和朱襄行禮。行禮完畢後,他靠著路邊站,沖顧皎豎起大拇指。

顧皎便知,寬爺等人已經安置好,一切妥帖。她沖他點點頭,道,“辜大,趕緊帶你的人從旁邊走,別擋我的路啊,驚馬了怎麽辦?”

辜大應了一聲,下一個號令,身後那些人果然快手快腳地下了路坎,從水渠往田野裏去了。

朱襄大搖其頭,“你這膽兒,耗子一般。只你別驚,馬怎會驚?”

長庚在一旁安慰著,“夫人別怕,我看著呢。”

顧瓊早晃蕩得不耐煩了,吐槽道,“這是騎馬嗎?小爺走路都比你們快,真是無聊。”

說完,他也跟著跑向田野,“不和你們混了,我且去找志堅哥耍。”

顧皎註意力全在馬身上,哪兒有功夫和顧瓊鬥嘴?她擦了擦額頭的虛汗,沖朱襄勉強笑一下,“騎馬真是,也太難了。”

朱襄的身體自在地隨著馬兒邁步起伏,她瞇眼看著逐漸消失在晨光和黃色稻田中的辜大一行,“那邊是你的巡邏隊呢?看著倒是很有樣子。”

“全賴志堅幫忙。他日日盯著他們練習,大半年才有這個樣子。”

“聽說這一大片的稻米,也全是你的?”

顧皎點頭,“對。”

朱襄便側頭看她,見她滿面通紅,嬌喘籲籲,十分想不通,“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,怎地不去城裏呆著,天天和這一畝幾分地過不去?既不會騎馬,身體也弱,好好坐車便行,何苦折騰自己?”

顧皎答得出來,但沒必要對她回答,只好虛弱地笑笑。

朱襄以為她力竭,也不再多廢話,打著馬往前走。

走得一刻鐘,大平路便到了盡頭,向東是官道,往南是龍江。

柳丫兒立刻將驢車停住,跑到馬邊上去抓馬繩,扶著顧皎下來。

顧皎當真是一點力氣也沒了,後背上的衣衫被汗濕透,連帶得頭發也潮得很。她半癱似地靠在驢車上,有些絕望地對著看笑話的朱襄道,“也不知甚時候能像你這般自在騎馬。”

朱襄聽了,便棄了馬,也上了驢車。她見她實在太慘了,又搖頭,到底伸手幫她松著腰腹間緊繃的肌肉。

“得趕緊松一松,不然回去準難過。”

顧皎哪兒敢讓郡主伺候自己,忙避開,“已經習慣了。我再逛會兒,回去泡澡就好。你們出去玩著幾天,我都這般做的。”

朱襄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,表面嬌弱的庶族女,志氣倒是不弱的。她心中,難免起了一點佩服的意思。她轉口問道,“這會子要去哪兒?”

顧皎不知朱襄的糾結,指指龍江的方向,“去看一下河堤和我家的魚塘,魚苗下了好長一段時間,不知長得如何了。延之說戰場上肉食難得,讓我想辦法多弄些肉幹備著。雞鴨和豚倒是在大莊上養了許多,只長得慢,怕不夠上十萬人吃多,只好在魚上頭下功夫。”

這一聊,當真打開了話匣子。

鰱魚長得極快,新鮮魚肉好也吃,然最難運輸;曬成魚幹,卻又腥味過重。此間人吃慣了米飯,面食只偶爾調劑口味,現多了一味紅薯做雜糧,更豐富了些;然青州王的兵士從別處來的多,只怕要吃不慣,她還得想辦法調和口味。

說得興起的時候,顧皎便讓跟在後面步行的長庚去取幾穗稻子來。

“今年年成好,粒雖然小些,但渾圓飽滿。”顧皎搓出十幾粒稻子攤在掌心給朱襄看,“雖然紅薯收成高,用處大,但單論營養和口感,還是比不上傳統的米飯。”

“那可怎麽好?我在給父王的信裏,把那玩意誇得跟什麽一般。”

顧皎立馬笑了,有些討好地湊近她,“襄姐,我就曉得你心熱,肯定幫了大忙。我問延之,如何謝你和世子,他說都是自家兄妹,不必客氣。然男人懂得什麽?就算是自家的親兄妹,還要分有心和無心,譬如我家二哥便是有心的,什麽好的都想著我;大哥便是無心的,去外面讀書許久,連我成親都不回來呢。因此,禮是不能免的,只合看送什麽最合適。”

朱襄撿起一顆谷粒把玩,“你想送什麽?”

顧皎深處稻浪中,前方不遠又是一片閃著波光的池塘,便道,“論見識,襄姐比我廣;論出身,更是雲泥之別。想來想去,唯有在吃上我稍有些心得體會。不如,以後我專供你吃?”

朱襄笑笑,“小嫂子,你使我和大哥做定心丸給那些地主吃,用紅薯做種賣了許多錢。這會子要給我供應吃穿,是不是又想從我身上掙點甚?”

被看穿了。顧皎略有些不好意思,但卻大大方方道,“都是為了王爺。天下的錢和糧都是有數的,這處多了,那處就會少。若是全都在王爺這邊,還有誰可與他為敵?”

驢車已至河塘邊,能見七八條兩三米寬的卵石道,也能見許纏在一起的水道。

幾個管魚塘的莊戶在往水中撒草料餵食,另有幾人在水道邊放水,似要抓魚。

顧皎忍著肌肉痛下車,顫巍巍地站到水邊去。

朱襄立到她後面,沖柳丫和長庚揮手,“我同將軍夫人說話,你們離得遠些。”

柳丫兒和長庚面面相覷,顧皎卻笑道,“你們且去前面,叫人網些活魚上來,今兒午食要請郡主吃一道魚羹。”

兩人猶猶豫豫,很不放心地走開。

“你身邊的人,都很喜歡你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我是他們主人家。”顧皎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,只心裏腹誹,也不知郡主要和她說甚。

朱襄略定了定,卻道,“恒哥在郡城犯下大錯,惹了眾怒。父王為保他,便讓他暫且退了鋒芒,只做一個督糧官。他面上是服了,但心不服,便求魏先生幫忙想辦法。魏先生將他帶大,自然責無旁貸,當真為他籌謀。先生找父王,一是為恒哥要了龍口,二則是想他成親,略收收身上的煞氣。選來選去,不知怎地就選中了你家。”

“近乎於強娶。”朱襄笑了一下,“從下婚帖到行婚禮,連一月也沒有。我當時還問,這般行事,新娘子怕是要氣恨死了,得緩緩。恒哥卻說無所謂,既是魏先生定下的吉日,管你家如何。若是不願意,他便上門去搶,也是一樣的。”

顧皎汗顏,李恒那悍勁兒,當真幹得出這樣事來。

“後來聽說,搶的算什麽?比搶還過分,迎親的時候讓志堅代的吧?據說趁機在關口伏擊土匪,搞得血糊拉拉的?”朱襄搖頭,“皎妹子,你是如何不計前嫌,與他相處呢?我這幾日觀你,滿心滿眼都只他一個。”

這就有點尷尬了,那樣成親,真是不堪回首。不過,郡主說這些有甚用?難道只為了她難堪?顧皎想來想去,只好佯做本地女兒狀,“嫁都嫁了,能怎辦?”

朱襄明顯是不信的,伸手拍拍她肩膀,“你且哄我呢?不過也算了,你不對我說老實話,我卻要和你說點真心。你剛說要供我吃?算了,那玩意我興趣也不大。你與其討好我,不如將我哥弄服帖。”

顧皎耳朵癢癢,這是說的甚?崔媽媽說郡主爽直,她有必要爽直到對著情敵訴衷腸嗎?

然事實告訴她,這樣的事情是有的。

“恒哥剛來我家的時候,因長得太美,頗有些雌雄莫辨的模樣。士信愛開他玩笑,我卻偏喜歡他好看又不理人的模樣,想過許多次和他成親。奈何士庶有別,根本不可能的事。咱們雖然一般兒的結義,可他從不正眼看我,多說句話也嫌累呢,真是讓人惱火。打郡城的時候,他殺了許多士族,用人頭換裴潛開城門,我便和他吵起來,說那般行事不妥當。他任我吵,卻不改,硬生生將城給弄到手了。我知他肯定面臨父王責罰,也要面對許多士人的責難和仇恨,便對他說,只要做了我的郡馬,一切都不是問題。”

顧皎倒吸一口涼氣,沒忍得住,“郡主這般說話,延之肯定不會同意的吧?”

那人其實頗傲氣,絕不肯低頭的。

朱襄哈哈大笑,“對,你真了解他。他不僅沒同意,還臭罵我一頓,拐著彎讓魏先生找父王說我親事。柴文俊那酸書生,圍著我轉了許多年,要定親早定了,何苦等後面?魏先生真是會說話,迂回婉轉一通,父王也聽懂了。他才沒想過讓恒哥做女婿,趕緊著同意了恒哥在龍口本地找老婆的提議,又立馬將柴文俊提溜過來,也等不得回青州,直接在郡城給我們辦了婚事。”

她說得有些咬牙了,“我堂堂青州郡主,趕鴨子上架,居然就嫁了。”

顧皎懂了,這也是被逼嫁而憋屈的人,怪不得對柴文俊沒好臉。

“郡主,這種強買強賣的婚姻吧,我個人其實——”她一副你懂的模樣,沒明說,“一開始,我家肯定不敢和將軍二話,我更不敢羅唣。只將軍到底不是甚惡人,所以,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。”

朱襄沈默了一會兒,苦笑道,“我知,只自己沒那個命。”

顧皎不好接口了,招人恨。

朱襄往前走了幾步,“不管如何,命運如此安排,也說不得什麽。只一條,我希望恒哥以後過得好,胸中能少些戾氣。我哥則不同,他被父王壓得有些灰頭土臉,最見不得恒哥被父王嘉獎時候的風光。恒哥得了龍口便算了,本以為成親也就一般,誰料得到你和你爹卻實在爭氣。他這會兒怕是有些悶氣的,找著機會便要生事。不過也好,他瞧上你院裏那絕色的丫頭,若是能分分心——”

顧皎越聽越詫異,越聽越是滋味覆雜。

半晌,她道,“襄姐,你既對我坦誠,我便也不隱瞞了。那丫頭雖然是我陪嫁,也是個絕色,但我和延之從未想過要將她當侍妾使。她能幹得很,管著我院子裏的銀錢進出;修路和水渠的一些賬目,也是她負責,做得幹凈清爽,絲毫不差。她若是個男兒,必能有一番小成就;奈何是個女子,又生了一張好臉,命就格外苦些。我現給她派了一樁差事,去外面了,不在龍口。即便她在,我也不會將她送人。”

朱襄似沒料到她這般說話,眉梢高高挑起,半晌‘哈哈’大笑起來,“鬼丫頭,還說是迫於無奈才對恒哥好?送個絕色就能討好我哥的便宜事都不幹,豈是委曲求全之人?”

顧皎被她這一招回馬槍殺得不能抵抗,只好尷尬地笑了笑,“延之,他長得好看。”

明顯,這理由更具說服力,朱襄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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